第24节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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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蛮夷之国,名字也必须低贱,这样才符合上古礼制。他把匈奴单于改名为降奴服于,把高句丽改为下句丽。
  王莽兴致勃勃地和儒士们讨论着官员、地名和人名,引经据典,头头是道。这种讨论,使他的思绪回到了学生时代,给他带来了纯粹的快乐,他就像一个儿童,兴致勃勃地建着沙上之塔。
  十七
  然而,均分土地、解放奴隶和改个名字、建座宫殿有着太大的不同。当根本利益受到侵害的时候,所有的道德教化都失去了功效。让有地者交出土地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人们宁可交出性命,也不会交出几代人用血汗换来的土地和财产。
  人们无法与王莽的思想高度比肩。他们期望王莽做皇帝,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。没想到王莽却要让大家向他看齐,消灭私心,一心为公。王莽那仁爱、威严的形象立刻变得可怖起来。
  拥护王莽的主要力量立刻都站到了反面。
  王莽虽然是大家推举的,推举上去后,就成了大家的上帝,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。王莽可能缺乏其他品质,可是从不缺乏决心。他认准的事,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。他挥起鞭子,谁不执行,就把谁抓起来,不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名公巨卿。
  于是农商失业,食货俱废,百姓涕泣于市道。坐买卖田宅奴婢、铸钱,自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,抵罪者不可胜数。犯罪的人越来越多。“吏民抵罪者浸众。”罪不至于死者被罚为官奴,不长时间内,二十多万人从上层社会成员沦为官府奴隶。全国各条道路上,都络绎不绝地走着一队队的罪犯,监狱几乎满员。其情形,竟和秦朝末年有些相似了。
  可是剩下的人,还是拒绝交出土地,奴隶买卖,还是屡禁不绝。
  十八
  王莽已经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了。他从形式主义中获得了巨大的快感,他用名称和制度建设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宇宙。他体验着创世的光荣。
  无限的权力足以把任何明智的人变成疯子。现在,王莽已经没有任何顾虑,没有任何限制,多年来积蓄在胸中的种种梦想,汹涌而出。他把帝国变成一个巨大的试验场,来试验他的种种天才构想。
  他认为自己是天才的经济学家,他设计了一套币制改革方案。
  葛承雍在《王莽新传》描述,在王莽的货币体系中,有大钱,有壮钱,还有幼钱、幺钱、小钱。他给钱币组织了一个家庭,排了辈分。除了钱,还有布,布的家族关系更复杂,有幺布、幼布、厚布、差布、中布、壮布、弟布、次布、大布。按照上古的制度,乌龟壳、贝壳也都成了货币。此外,还有货布、货泉、契刀、错刀、宝货。
  一个大布值十个小布,一个小布值两个大钱,一个大钱值五十个小钱。一个乌龟壳值十个贝壳,一个贝壳值半个大布。一个错刀值十个契刀,一个契刀值十个大钱。一个货布值两个半货泉……如果去请一位现在的经济学家,让他算算一个货泉值多少幼布,保管他算上一个上午也算不出来。
  老百姓没有上古时那么聪明,自然更是算不出来,私下里还是用汉朝的五铢钱交易,被抓住了,就要被流放,罪名是“扰乱币值罪”。
  十九
  天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。如果是汉朝皇帝在台上胡作非为,他们还可以原谅,毕竟汉朝的天下是人家刘邦提着脑袋打下来的。而王莽凭什么这么胡闹,他忘了他是大伙儿推选上去的吗?
  于是,在各地豪强大户的鼓动下,人民揭竿而起。大新王朝一下子岌岌可危了。
  天凤四年(公元17年),山东吕母起义,很快发展成为数万人。
  同年,河南南阳王匡、王凤发动绿林军起义。王莽数次派兵围剿,效果不大。
  汉宗室贵族刘玄、刘演、刘秀等纷纷投身起义军中。
  天凤五年(公元18年),山东人樊崇发动了赤眉军起义。
  豪强大户在汉朝社会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,从汉初到王莽时代,刘汉宗室人口已经繁衍到十万之众。他们累代豪族,在地方上的势力根深蒂固,占有的土地和控制的人口占全国总量的四分之一以上。许多豪族都广蓄宾客,拥有庞大的私家武装。得罪他们,实在是不明智的事,即使你拥有再多道义上的优势。有人统计过,新汉之际,起兵反对王莽的义军首领中,普通百姓占百分之二十九,而豪强大姓占百分之七十一。可见,新汉之争,主要是社会上层因利益调整而导致的内部斗争。
  王莽并不在意。他顺利即位,充分说明了上天对他的信任。上天既然选择了他,他又这样兢兢业业、克己复礼,上天没有理由对他不满。不过,各地的起义军毕竟干扰了他的思路,让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付一下。
  王莽自有王莽的做法。很长时间以来,他和各地的“奇人异士”保持着密切的联系,他热衷于和他们探讨上天的心思。一个据说能通神的儒学大师被他请来,大师望天祷告半天,说,如果造一个“威斗”,就可以克住反叛势力。
  王莽命人以五色药石与铜合金,铸造了一个长二尺五寸,状如北斗一样的威斗,从此,这个威斗与王莽形影不离。每次出行,都有一个司命背负威斗在他车驾的前面行走。在宫中,也必须时刻有一个司命秉威斗站立在他的身边。这个威斗的把随着时辰变化不断旋转方向,王莽的座位也就时时随着转动。
  很显然,过度的脑力劳动,过分的自我克制,毫无限制的权力,以及老年人格改变,让王莽的大脑有点不清醒了。威斗并没有发挥作用,起义的烈火越烧越旺。经师们又想出了一个新办法——颁布新历法。王莽命令太史令推算出三万六千年的历法,决定每六年改元一次,据说这样就可以使“群盗消解”。
  二十
  当然,王莽更多的精力是放在指挥军队上面。可是这好像不是他的长项,他所信任的那些熟读兵书战策、据说精通六十三家兵法的大将似乎也不比那些草莽之徒高明。到新莽地皇四年(公元23年),经过几年的东征西讨,王莽的领土日渐萎缩,全国五分之四的土地都已落入叛军手中。这个时候,王莽才真正着急起来,他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,成天地看各地报上来的军报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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