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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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看着少年清澈又饱含深情的眼睛,他慌了,他杀过那么多人,却没有一次像这般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自己怀里流失的无助。
  不,他想留下这个人!
 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舍不得一个身份低微的伶人,明明只要他愿意,明日就可买下全大殷的花魁,怎会这般舍不得一个小戏班子里的无名小卒。
  手中握着权利久了,即便心中暂时不明,他也决定将人留下!
  将那少年的灵魂抽出禁锢在木偶里,他想既然舍不得,就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供自己驱使罢了,果然,他是众多木偶人里最好用的一柄利刃。
  直到那天,铃铛断了,烛火灭了,木偶里的少年再也没回来。
  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,就像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下那伶人一样,只是这次,放着他心脏的地方好像空了,他无心政务,终日将自己关在家中一遍遍摩挲着少年曾经戴过的面具,不停喃喃念着少年最喜欢的诗句。
  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”
  男人干涩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里响起,好像带着无穷尽的悲伤。
  半晌后聂然才低声道:“他也曾问过我‘为什么’,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,为什么要贪那么多钱,收手不好吗?”说着他笑笑,可那笑里分明带着自嘲和苦涩:“他不知道,我收不了手,收不了手!”
  怒吼出声,聂相痛苦地捂住脸,声音急急仿佛宣泄,“我本是聂家的庶子,亲母懦弱,我眼睁睁看着她被害死却无能为力,从小受尽冷遇,一朝得势我像溺水之人看见浮木!”
  “毒死嫡亲哥哥,当上聂家家主,送妹妹入宫,以三皇子之名培植党羽,朝堂之上人人以是我聂家门生为豪!”
  霍长婴心中厌恶更甚,“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你怎会收不了手?”
  “一步步都有无数的冤魂!”聂然猛然抬头,看着他急急吼道:“我何尝不知这般下去会堕入地狱,可我收不了手……”
  他想弥补,所以用毒药控制“听话”之人,而那些“不听话”的,他便借故调出京师杀死并剥下他们的面皮,让木偶人代替。
  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,贪赃枉法四个字写起来何其简单,可它背后无数的利益权利纠缠,小到城中商贾,大到朝廷重臣,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他亲自建立起来的小朝廷竟同外邦突厥有了牵扯,盘根错节之下早就不是起初他聂然能控制得了的。
  “我收不了手,收不了手……”
  他眼神空洞,盯着地上的干草喃喃道:“他恨我不能收手。”
  见聂相如今模样,霍长婴心知问不出什么来,又听见门口狱卒催促再三,便道:“这东西的主人托我告诉你,”
  说着,霍长婴看栅栏后的聂然,曾经烜赫一时的权臣,此时双鬓依然泛白,眼中也没了当年的光彩,他心中叹息:“他让我告诉你,今生来世,他不想再遇见你,”边说着,边将那巴掌大的东西放到了聂相手里。
  聂然小心翼翼捧着它手却不住地颤抖,淡定从容了一生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了起来。
  “他恨我,他恨我啊!”
  想起木偶梦中托付时的悲伤,霍长婴心中五味杂陈,半晌他才慢慢说道:“是恨啊,恨不得永生永世不再见到你,却还盼着你能平安、问心无愧地活着,明明死了,却还想让自己的心回到你身边。”
  说完也不等聂然反应,便径直向外走去。
  烛火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,微弱的光亮最后洒在聂相粗糙脏污的双手之上,拳头大小的木头,雕刻着他们初遇的场景,栩栩如生。
  那是一颗少年的心。
  它的主人曾今也眉眼鲜活,趴在他的膝头,柔柔地劝着他不要再继续犯错。
  聂然握着它的手越收越紧,将它贴上自己的心口,心绪翻滚,忽的出声道:“等等!”
  刚刚踏上石阶,霍长婴闻声停下脚步。
  地牢两侧的烛火无风自动,潮湿的墙面上烛影摇动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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